龍槍傳奇中文版摘錄二

 

譯者:朱學恆

 

  太陽終於躲到遙遠的山脈之後,天空被夕陽的餘暉染成寶石般的紫色。僕人們悄悄的走進來,點燃阿斯特紐斯房中的爐火。火焰只是靜靜的燃著,彷彿像是在歷史學者長久的訓練之後,學會了保持大圖書館的寧靜。克麗珊娜又坐回那張不舒服的椅子,雙手再度交疊在膝上。她的外表依舊保持著一貫的冷靜,但是內心卻興奮得小鹿亂撞,只有閃爍在她雙眼中的亮光揭露了這個祕密。

  她出生在帕蘭薩斯城的塔林納斯家族,這個家族幾乎擁有和城市本身一樣漫長的歷史。克麗珊娜享盡了一切階級和財富所能帶來的豪奢享受。她既聰明,又擁有堅強的意志,長大很容易變成自主意識強烈又固執的女人。不過,她慈愛且睿智的雙親則是循循善誘的將她的堅強意志培養成對自己的自信。這輩子克麗珊娜只做過一件讓父母失望的事情,但這件事將他們傷得很深。她拒絕了一樁和年輕貴族的婚事,決定從事神職工作,服侍那些久被遺忘的諸神。

  當長槍戰爭末期的時候,她首次聆聽來到帕蘭薩斯城的伊力斯坦的教誨。他的新信仰-或者應該叫做*古老的*信仰-像是野火一般地傳遍了克萊恩。因為這個新的宗教將邪惡巨龍和龍騎將的敗北都歸之為古老諸神的恩典。

  一開始聽到伊力斯坦說話的時候,克麗珊娜感到非常的懷疑。這個年輕的女子-她當時方纔二十出頭-從小就是聽著神明降下大災變的恐怖故事長大的,祂們丟下著火的大山,把陸地劈開,將神聖的都市伊斯塔丟入血海中。在那之後,人們認為,諸神背棄了他們,拒絕再和他們有任何的往來。克麗珊娜打算禮貌性地聆聽伊力斯坦,但是也準備了許多的質疑想要難倒他。

  看到伊力斯坦的第一眼,她就有了很好的印象。伊力斯坦那時還正處在力量的巔峰。即使在他中年的外表下,他看起來依舊英俊、強壯;就像古老的傳說中,曾經和偉大的騎士修瑪同赴戰場的牧師。克麗珊娜在那天傍晚發現了自己對他的尊敬。最後她跪在他面前,感動地流下興奮的眼淚,她的靈魂終於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灣。

  他所帶來的訊息是諸神並沒有放棄人們。是人們捨棄了神明,用驕傲的態度去要求修瑪謙卑祈求才能得來的成果。第二天,克麗珊娜離開了家,離開了雙親、僕人、財富和她的未婚夫,住進了那矮小、冰冷的房子裡。伊力斯坦計畫以這座房子為基地,在帕蘭薩斯城興蓋一座雄偉的神殿。

  兩年之後的現在,克麗珊娜已經是帕拉丁的傳道人,少數被選中,能夠帶領教會在這段草創時期蓬勃發展的菁英。教會能夠擁有這些年輕的新血是十分幸運的。伊力斯坦過去幾乎用盡了一切的生命來發展這個教會。現在,似乎他所崇敬的神明就快要將他召回到祂們的身邊。當那一刻來臨的時候,許多人相信克麗珊娜會理所當然的繼承他的遺志。

  克麗珊娜非常確定自己已經準備好領導教會,但是這樣夠嗎?正如同她告訴阿斯特紐斯的一樣,這個年輕的傳道人一直覺得自己註定要為這個世界做出貢獻。在戰爭結束之後的現在,每天領導教會的日常生活,看來似乎太過平凡無聊。她每天都祈禱帕拉丁能夠給她艱難的任務。為了服侍所敬愛的神,她發誓願意犧牲一切,即使犧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然後她得到了答案。

  現在,她靜靜的等待著,用盡所有的意志力克制自己的期待。即使是面對這個傳說中克萊恩最邪惡、力量最強大的男人,她並不害怕。如果她的教養允許的話,她甚至會對他露出輕蔑的笑容。有什麼樣的邪惡能夠承受她信仰之劍的力量?什麼樣的邪惡能夠穿透她閃耀的盔甲?

  克麗珊娜感覺自己像是披掛著愛人獻上的鮮花,趕赴決鬥的騎士,她知道自己有了這樣的真愛,根本不可能在即將來臨的決戰中落敗。她定定地看著大門,等待著這場決鬥的第一擊。當門終於打開的時候,她原本一直冷靜的交疊在膝上的雙手,興奮的彼此互握。

  貝傳走了進來。他的眼光投向阿斯特紐斯,後者像是尊石像一般坐在靠近爐火,堅硬、不舒服的椅子上。

  「那名法師,雷斯林.馬哲理,」貝傳提到最後那個名字時,聲音有些沙啞。也許他是回想起上次提及這個訪客的時候-當時雷斯林在大圖書館的門前階梯上不停的嘔血。阿斯特紐斯對於貝傳的自制力皺起了雙眉,後者以穿著袍子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逃離了現場。

  克麗珊娜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一開始她什麼都沒看到,只有走廊上的一個陰影,彷彿黑夜選擇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門口。那片黑暗停在門口。「進來,老朋友,」阿斯特紐斯用深沈、毫無感情的語調說。

  陰影被溫暖的火光照亮了。火光照在那柔軟的黑色天鵝絨袍上,然後映射出細碎的閃光來。此時火光正好照到天鵝絨的兜帽上鑲嵌著的銀色神祕符號。陰影變成了一個身體,天鵝絨的袍子將這人的身體徹底的遮住。有那麼短短的片刻,這身體和人體之間的相似只有那隻抓著木杖,如同骷髏一般瘦削的手。木杖上面有一顆水晶球,嵌在一個雕刻出來的龍爪中。

  當這個身影走進房間中的時候,克麗珊娜感覺到失望的寒意籠罩著她。她要帕拉丁給她的是一些困難的任務!和他作戰能夠征服什麼可怕的邪惡?現在她可以清楚的看見他,她眼前的是一個虛弱、瘦削的男子,身形有些痀僂,倚著木杖,彷彿沒有它就走不動一樣。她知道他的年紀,他現在大概是二十八歲。但是他走路的步伐緩慢、小心,甚至有些遲鈍的樣子卻像是九十歲的老人。

  征服這個虛弱的傢伙對我的信仰算是什麼考驗?克麗珊娜難過地要求帕拉丁回答。我不需要和他搏鬥,他正被自己體內的邪惡所吞蝕!

  雷斯林面對阿斯特紐斯,背對著克麗珊娜,褪下黑色的兜帽。

  「永生不死者,我再度向您致意。」他柔聲對阿斯特紐斯說。

  「您好,雷斯林.馬哲理,」阿斯特紐斯動也不動的說。他的聲音中帶著一些嘲諷,彷彿和這個年輕的法師彼此間分享著什麼共同的笑話。阿斯特紐斯比個手勢。「請容我介紹,這位是塔林納斯家族的克麗珊娜。」

  雷斯林轉過身。

  克麗珊娜吃了一驚,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讓她說不出話來,有一段時間她甚至沒有辦法呼吸。尖銳、劇烈的疼痛刺進她的指甲,一陣寒意傳遍全身。她不由自主的縮回椅子中,指甲深深的陷進麻木的肌肉中。

  她眼前所看到的是一雙處在黑色深淵中的金色眼眸。這雙眼睛像是一對鏡子,平板、反光,拒絕透露其他的任何資訊。瞳孔-克麗珊娜恐懼的看著那雙幽暗的瞳孔。金色的雙眼中嵌著兩個沙漏狀的瞳孔!那張臉-被淹沒在身心的折磨中,自從七年以前在大法師之塔中接受試煉之後,他就未曾逃離這悲慘的命運。法師的皮膚變成金黃色,他的臉孔像是張金屬的面具,無法看透,毫無知覺,就如同他手杖上的那支金色的龍爪。

  「帕拉丁的神眷之女,」他柔聲說,聲音中帶著敬畏-甚至有些屈服。克麗珊娜措不及防,驚訝的看著他。這很明顯的並不是她所預期的。

  她依舊無法動彈。他的視線攫住她,她驚慌地胡思亂想,甚至以為她被施了法術。他彷彿感覺到她的恐懼,特別走過房間,來到她面前,以既是施恩也是關懷的態度看著她。她抬起頭,只能看見火光在他的眼中跳躍著。

  「帕拉丁的神眷之女,」雷斯林再度開口,他柔和的聲音像是天鵝絨一樣包圍了克麗珊娜。「您還好嗎?」但現在她能夠聽見那聲音中帶著苦澀的諷刺意味。這是她意料之中的,這是她準備好面對的。她生氣地對自己承認-他之前尊敬的語調讓她措不及防,但是此刻她的弱點已經消失了。她從椅子上站起來,雙眼平視對方,一隻手則無意識的抓住白金龍的護身符。冰冷的金屬觸感帶給她勇氣。

  「我認為我們不需要浪費時間客套,」克麗珊娜直接了當的說,她的表情又再度恢復了鎮定。「我們讓阿斯特紐斯放下了手邊的研究。他會希望我們儘快達到我們的目的。」

  「我也非常同意,」黑袍法師的嘴唇微微抽動了一下,似乎代表著微笑。「我來到這裡是為了回應您的邀請,您對我有什麼要求?」

  克麗珊娜感覺對方正在嘲笑她。她平常只習慣接受他人無比的敬意,這點更增加了她的怒火。她用冰冷的灰色大眼看著對方。「我是來警告你的,雷斯林.馬哲理,帕拉丁知道你的邪惡詭計。小心,否則祂會摧毀你-」

  「怎麼摧毀?」雷斯林突然反問,他的奇異雙眼輻射出詭異的光芒。「他要怎麼摧毀我?」他一句接著一句地問。「閃電?大洪水和大火?也許再來一個著火的大山?」

  他又往她靠近了一步。克麗珊娜冷靜的往後退了一步,碰上了原先的椅子。她緊抓著堅硬的把手,繞過椅子,轉過身來面對他。

  「你嘲笑的是你自己的末日,」她靜靜的說。

  雷斯林的嘴唇又往上揚了一點,但是他繼續說話,彷彿從未聽到她講的話。

  「是伊力斯坦嗎?」雷斯林的聲音降為嘶嘶的低語。「祂會派伊力斯坦來摧毀我?」法師聳聳肩。「不會的,當然不會。所有的消息都證實,這個偉大、神聖、敬拜帕拉丁的聖徒非常的疲倦、虛弱、行將就木...」

  「才沒有!」克麗珊娜大喊,隨即咬住自己的嘴唇,對眼前的這個男人竟然煽動自己露出情緒來感到憤怒。她閉上嘴,深吸一口氣。「帕拉丁的旨意是不容你質疑和嘲笑的,」她冰冷的說,但是她沒辦法阻止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伊力斯坦的健康如何也不干你的事。」

  「也許我對他的健康有著妳所不知道的關切,」雷斯林臉上帶著輕蔑的笑容回答。

  克麗珊娜感覺血管在她的額頭上不住的跳動。法師在說話的時候,繞過了椅子,更靠近眼前這個年輕的女子。他現在和克麗珊娜靠的如此的近,以致於後者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黑袍底下所散發出來的奇異、不自然的熱度。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甜膩、卻不讓人討厭的氣味。她突然意識到,這是他身上所攜帶的藥材所發出的辛辣氣味。這個念頭讓她感覺一陣暈眩噁心。她手中緊緊握住帕拉丁的護身符,感到那光滑的邊緣陷進了她的肌肉中,讓她再度找到勇氣遠離這個男人。

  「帕拉丁在夢中告訴我-」她心虛的說。

  雷斯林笑了。

  極少人曾經聽過這個法師的笑聲,而那些聽過的人從來不會忘記,每每會在最黑暗的夢境中回想起來。那是種尖銳、單薄如同刀鋒一樣的笑聲。那聲音捨棄一切的良善,嘲笑一切的真理和正義,刺穿了克麗珊娜的靈魂。

  「很好,」克麗珊娜用厭惡的眼神看著他,這讓她灰色的眼眸變成冰冷的藍色,「我已經盡力阻止你了。我也給了你警告。你的命運現在已經交在神的手中。」

  突然間,也許是意識到她話中的威脅,雷斯林的笑聲終止了。他金色的雙眼瞇了起來,仔細的打量著她。最後他笑了,那是對自己所露出的,奇異的微笑。一直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阿斯特紐斯站了起來。這名歷史學家的身體擋住了火光。他的陰影落在兩人的身上。雷斯林沒料到這件事情,臉色微微一變。他半轉過身,用威脅的目光看著阿斯特紐斯。

  「小心,老朋友,」法師警告道,「莫非你準備干擾歷史洪流的方向?」

  「我從不插手,」阿斯特紐斯回答,「相信你也很清楚。我是個觀察者,一個記錄者。不論是面對任何事情,我都是中立的。我知道你的計畫,我也知道這世界上每個活人的計畫。因此,雷斯林.馬哲理,聽我一言,記住我的警告。你眼前的這個女子受到諸神的寵愛-你也知道她是什麼樣的身分。」

「受到諸神的寵愛?我們不全都是嗎,神眷之女?」雷斯林再度面對克麗珊娜,問道。他的聲音如同他黑天鵝絨袍子一樣的柔軟。「這不是寫在米莎凱白金碟裡嗎?這不是那個神聖不可侵犯的伊力斯坦的教導嗎?」

「是的,」克麗珊娜慢慢的回答,懷疑的看著對手,等待他進一步的嘲弄。但是他金屬般的臉孔是認真的,他突然之間換上了一副學者的面具-聰明、睿智。「上面的確有這樣記載。」她冷笑著說。「我很高興你曾經讀過聖白金碟裡面的記載,雖然很明顯的你沒有從裡面學到什麼。你還記得裡面也寫著-」

  阿斯特紐斯不屑的打斷她。

  「我已經和你們耗掉了不少時間。」這位歷史學者跨過了前廳的大理石地板。「當你們準備好離開的時候,響鈴通知貝傳。再會,神眷之女。再會...老朋友。」

  阿斯特紐斯打開門。圖書館的寂靜流進房間裡,將克麗珊娜包圍在令她精神一振的涼意中。她感覺到自己再度恢復了自制力,因此放鬆了下來。她的手鬆開了護身符。她優雅的、行禮如儀的向阿斯特紐斯鞠躬道別,雷斯林也是一樣。接著門在歷史學者的背後關了起來,兩人第一次獨處在同一個房間中。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人開口。最後,克麗珊娜覺得帕拉丁的力量流遍全身,轉過身面對雷斯林。「我忘記了是你和你的同伴一起找到聖碟的。你當然曾經讀過它。我很想要和你繼續討論裡面的記載,不過,有句話我必須先說在前頭,雷斯林.馬哲理,以後我們如果再有機會打交道,」她冷靜的說,「我必須要求你對伊力斯坦抱著最起碼的敬意。他-」

  她驚訝的閉上嘴,警覺的看著法師瘦削的身體似乎在她面前徹底崩潰。

  雷斯林抓著胸口,不停的咳嗽,掙扎著要呼吸。他的步履不穩,如果不是因為手中的法杖,他早就倒在地上。克麗珊娜一時之間忘卻了自己的嫌惡和噁心,本能地伸出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喃喃地念頌著醫療的禱文。在她掌心下的黑色袍子柔軟又溫暖。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雷斯林的肌肉在不斷地抽搐著,體會到他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與煎熬。她的心中充滿了同情。

  雷斯林掙脫了她,把她推到一邊去。他的咳嗽慢慢的緩和下來。在恢復了正常的呼吸之後,他嘲弄的看著她。

  「不要在我身上浪費妳的祈禱,神眷之女,」他苦澀的說,邊從袍子裡面拿出一塊手絹擦拭嘴唇。克麗珊娜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面沾滿了鮮血。「我的疾病是無藥可醫的。這就是我的犧牲,我為了我的法力所付出的代價。」

  「我不明白,」她喃喃自語。她還清楚的記得黑袍柔軟的觸感,手不由自主的抽搐起來。她心不在焉的將手藏到背後去。

  「妳不明白嗎?」雷斯林反問,那雙金色的眼睛彷彿直達她的靈魂深處。「妳為了妳的*神力*付出了什麼代價?」

  在微弱的火光下勉強可以看見克麗珊娜的雙頰如同法師的雙唇一樣沾染了淡淡的血色。她警覺於對方的刺探,別過頭,依舊看著窗外。夜色已經降臨了帕蘭薩斯。銀月索林那瑞已經是黑暗星空中銀色的光源。和它一起出沒的紅月則尚未升起。黑月-她心中暗想,在哪裡?*他*真的能夠看見嗎?

 「我得走了,」雷斯林的喉中發出呼吸的奇異聲響。「剛剛這陣發作讓我非常的虛弱。我必須休息。」

 「當然的。」克麗珊娜又恢復了冷靜。所有的情緒都被她小心的塞回應該在的地方,她轉過身再度面對他。「多謝你來-」

  「但是我們之間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雷斯林柔聲說。「我很希望有個機會能夠讓妳知道,妳所信奉的神,祂的恐懼是毫無根據的。我有個建議。在大法師之塔裡和我碰面。妳會看到我所有的藏書,了解我正在進行的研究。當妳看完之後,妳就會放下心中的大石。正如同白金碟中所說的,我們只對未知會感到恐懼。」他又朝她走了一步。

  克麗珊娜對他的提議感到驚訝,睜大了雙眼。她試著要躲開她,但是她竟然不小心讓窗戶擋住了自己的退路。「我不能...去那座塔,」他不停靠近的身軀讓她開始結巴,呼吸不順。她試著要繞過他的身軀,但他微微的挪動手中的法杖,堵住了她的去路。她試圖冷靜的繼續說下去,「那裡的法術會阻擋一切-」

  「除非是我邀請的貴賓,」雷斯林低聲說。他把沾血的手絹整齊的疊起來,放回袍中的暗袋裡。然後,他伸出手抓住了克麗珊娜。

  「妳很勇敢。呵,無懼的神眷之女,」他說。「在我邪惡的碰觸之下,妳竟然沒有發抖。」

  「帕拉丁與我同在,」克麗珊娜厭惡的回答。

  雷斯林笑了,那是溫暖、幽暗而且祕密的笑容-只讓他們倆人分享的笑容。克麗珊娜突然開始對他產生興趣。雷斯林將她拉近。然後放下她的手,並且將法杖靠著椅子放好。接著他用瘦弱的雙手捧住她潔白的兜帽。在他的碰觸之下,克麗珊娜開始顫抖,但是她不能動,她不能說話,什麼事情都不能做,只能不明所以的、無法控制的、恐懼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雷斯林緊緊抓著她,低下頭用沾血的雙唇掃過她的額頭。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喃喃的念著奇異的語句。然後他放開了她。

  克麗珊娜步履狼蹌的幾乎摔倒。她覺得虛弱、暈眩。她的手摸著剛剛被他的雙唇所接觸,而現在正有如燒灼一般疼痛的部位。

  「你做了什麼?」她結巴的質問。「你不能夠對我施法!我的神會保護-」

  「當然不能。」雷斯林虛弱的嘆氣,在他的語調和表情中都有著哀傷,那是一個時常被誤解、被懷疑著人的哀傷。「我只不過是給妳一個記號,讓妳可以進入修肯樹林。但是,通過樹林並不容易」-他一貫諷刺的語調又回來了-「不過,相信妳的*信仰*會保護妳的!」

  法師把兜帽拉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靜靜的對著呆望著他的克麗珊娜點頭為禮。然後用緩慢、虛弱的步履走向門口。他伸出瘦削的手拉下了響鈴。大門立刻打開,貝傳飛快走進,克麗珊娜猜他一直站在門外。她抿緊雙唇。傲慢、憤怒的瞪了那人一眼,那人雖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只能臉色蒼白地用袖子抹著頭頂的汗珠。

  雷斯林正準備離開,但是克麗珊娜攔下他。「我-我不應該懷疑你,雷斯林.馬哲理,」她柔聲說「我再一次感謝你的賞光。」

  雷斯林轉過身。「我也不該這麼愛逞口舌之快,」他說。「再會了,帕拉丁的傳道人。如果妳確實不害怕真相,那麼後天晚上,當努林塔瑞剛出現在夜空中時,到寒舍來。」

  「我會到的,」克麗珊娜堅定的回答,為了貝傳臉上所露出的害怕而感到竊喜。點頭向他道別,她悄悄的將手放在精工雕製的椅背上。

  法師離開了房間,貝傳緊跟在後,順手關上了房間的門。

  克麗珊娜單獨一人待在溫暖、寂靜的房間裡,隨即在椅子前跪了下來。「感謝您,帕拉丁!」她低聲說。「我接受您的挑戰。我不會讓您失望的!我不會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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