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中年看羅島
作者: 貧病交迫的陳約瑟 (Hospitaller)
簡介: 暱稱 Hospitaller/醫院騎士,欠稿多年、苦撐待變、坐在家裡、貧病交迫的奇幻同仁。要惠賜工作或同病相憐請函上列電郵信箱。
日期: 2004/09/29

 
  那日在漫博展會場,出版社人員告訴我一件事:

  他們為了方便向讀者介紹《羅德斯島戰記》這部書,便在書架上標上了「日本魔戒」四個字。希望不知道這本書的人能夠很快了解這是一本類似魔戒的奇幻小說。未料馬上就有愛好者走向櫃檯當庭抗議道:

  「妳不能這麼寫,魔戒根本比不上羅德斯島!」

■問[羅德斯島戰記]為何物?

  這部於九零年代之交拍成動畫、暢銷百萬的日系奇幻小說,許多動漫奇幻迷只聞其名;或許您也看過動畫、卡通、漫畫、聽過原聲帶、打過電玩、讀過外傳小說。但是您可能還是不知道這本小說有啥必要一讀。

  事實上,就類型分析來看;羅德斯島與歐美部份類型商業奇幻一樣上承托爾金的世界觀,利用北歐神話的妖靈異種作衍伸發揮。就劇情解構來看;羅德斯島有著和魔戒同樣的基礎劇情結構:各色種族的英雄們懷抱著不同的專長加入鄉村青年帶領的冒險隊。穿行過各個城邦,而最後善惡大軍在戰場上對決,主角的冒險隊則深入虎穴解決原兇魔王。

  所以羅德斯島不過是西風東漸下,一個熱愛奇幻故事的東方青年自己成就的奇幻故事。如果是羅蘭巴特會說:「這組創作是一次臨摹,是一次再閱讀。」,講白些就是原創性不足了,固然他曾在日本九零之初(迄今)開啟了一個長流商品世界。但就商品意義上來看,他也只是現今龐大的奇幻內容媒體業中之一支。

  若只單就動漫畫愛好者的眼光來看;在新生代青少年眼中,恐怕《鋼之鍊金士》才是當今顯學。就網路奇幻社群的眼光來看;這更是一本隨著熱心同好製作的電子書散撥千里的免費資源,實在不值得拿一本回家收藏。

  如此看來,羅德斯島戰記就商品面、文學面、同好面來看是全面敷衍的支流之作囉?

  但又為何有漫博會上那樣責難工作人員的忠貞愛好者呢?

  我試著回想十多年前,台灣大眾文化正在成型的年代,當時六年級通通都還是少年,羅德斯島隨著許多盜版雜誌的介紹而開始傳訟。在少年心中一個奇幻世界觀暗自成型,只靠著那幾張宣傳版面,勾勒著鮮明的意像:妖精在林梢飛舞,半獸人與騎士格鬥,只有巫師了解龍的秘密。這是先於魔戒而更甚於哈利波特的,而後在CD取代錄音帶的時期,大量的羅德斯島戰記盜版原聲帶CD在大街小巷以零用錢可取得的價格交貨,主題曲《風之幻想曲》猶如中世紀的吟遊詩人之歌在喜愛遊樂器日本卡通的少年間口耳相傳,然後台灣物價高漲,盜版錄影帶的年代開始,在有觀賞人口作銷售基礎下,盜版製作特集出版,從特集中對羅德斯島世界的介紹中,我們從而了解到現在網路遊戲很普遍的常識「職業」是何物,而魔獸妖精的界門綱目科屬種亦一目瞭然。而後我們畢業或退伍,投身進國內第一代較商業化的遊戲製作,在那個蒙昧草根的年代,我們試圖模仿歐美或日式的奇幻遊戲,我們試圖在遊戲封盒畫下身穿歐洲盔甲的人物,羅德斯島的主角「潘恩」與精靈女「蒂德莉特」成為標準的人物模特兒,被拼貼在「神示錄」、「聖堂島」的封盒上。因為資訊是如此稀少,作風是如此草根,內容產業還在起點。當時台灣育樂產業即使是已頗主流的流行樂界仍是一股俗勁,而涉及各業主題產品的羅德島(但原典小說卻從未被翻譯,求之而不可得),勾勒出的遙遠意象,在那個沒有第四台沒有網路的年代,在貧乏的學生趣味間闢出一扇窗,專業、商業而遐思優美。「天不生羅德斯島,則九零年代如長夜。」。

  在稍後就是我們比較清楚的事情了,九零年代末期,ACG族群大興(日本動漫遊戲迷),網路興起,轉投資風氣激起內容產業發展,線上社群誕生,奇幻(FANTASY)譯名被正名,線上奇幻角色扮演在街角蔓延,奇幻小說在書市黑暗期成為中流砥柱,好像挽救大唐帝國的突厥兵,奇幻原典無論商業導向或文學取向,趁著大製作奇幻電影的大浪,一本一本的翻譯上市(這中間是獨漏《羅德斯島戰記》的),七年級生大量的被量產成消費兒,參與上述的一切現象,取得盜版品的竊喜和羅德斯島戰記都一樣被人遺忘了。這好比賭馬大盛成為社會現象,而場上賽馬的血統來源的宗主馬在夕陽下食著蔓草。

  而我只一點點欣喜於自己的少年興趣不被商業化所稀釋,並不關心羅德斯島原典小說是否該真正面世。

  這個月我站在書店裡頭,看著新書《羅德斯島戰記》被移置在書架一角,難免覺得時空錯置:家世清白的正版,羅德斯島系列的真正起點(外傳小說、後傳小說、卡通、販售DVD、漫畫、外傳漫畫都早於正傳之前出版),不同於網路免費版本譯文略有闕漏(事實上出版版本是以網路版本作底的),連赫赫有名的出淵裕初出道的未熟畫作也原圖呈現,這是已經成為中產階級的舊FANS心中真正的「王者再臨」,沒有大量廣告炒作伴隨,如同聖經預言救世主再臨的低調(人子要偷偷回來)。感動不多,但足以讓我再三反芻少年時。

  冷不防,隔壁一個同樣盯著這部小說的頗不社會化的年輕孩子,義正辭嚴、十分決絕地告訴我:「我等這部作品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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