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學恆

「我愛漫畫」艱澀知識輕鬆看

原載:2003/02/19 聯合報
  昨日拜讀了民意論壇中黃西玲教授對閱讀漫畫者「堪憂的閱讀品味」感到痛心,委實讓筆者瞭解了上一個世代對待漫畫的歧見與不滿,但是,筆者也必須以一個漫畫愛好者的角度提出另外一種看法。
  從黃教授的文章中,可以看出她認為文字的文學地位是絕對勝過圖像或是漫畫的。但是,知識不僅本身無貴賤高下之別,呈現知識的手法也不應該被區分為「有格調的文字」和「堪慮的圖像」兩種;這就像是認為歌劇高尚,歌舞劇媚俗一樣的荒謬。況且,論者或讀者一有這種差別心和成見,就更難從原本討厭的媒體素材中吸收知識;這樣自然會造成無法逃脫的惡性循環。
  以筆者自己閱讀的經驗來說,漫畫所傳遞的資訊和文化深度往往並不會遜於任何通篇文字的教科書;而且,這些資訊還更容易輕鬆的被吸收。對於漫畫迷來說,能夠親眼一見這些將艱澀知識轉化為娛樂性十足漫畫的作家們,當然是種值得徹夜排隊的榮耀。把這種朝聖的心情一概打成對「東洋漫畫」的盲目崇拜,目光未免太過短淺。
  以筆者最近在閱讀的幾套漫畫來說,其中所蘊含的知識和文化氣息就不遜色於市面上任何的商業或是文學作品。細野不二彥在「王牌鑑定人」中以藝術品鑑定商的角度來切入藝術和收藏品世界,漫畫中所描述的古董修復技巧、礦物顏料的使用等題材若純以文字展現,多半會讓讀者哈欠連連。但搭配上圖像之後,這套漫畫卻讓筆者對原本毫無概念的藝術文化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富澤順的「企業戰士」則是以各種角度針對日本的「平成不景氣」現象,對各行各樣提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解決之道。這些解決之道遠比許多枯燥課本的個案研究有趣,甚至更有許多超越時代的創見!這次來台造成話題的弘兼憲史的島耕作系列作品,它更被日本外務省選作「最能代表日本社會及上班族現象」的作品,用來當作致贈邦交國的文化禮物。而在最新的「取締役島耕作」中,弘兼憲史更讓島耕作帶領日本企業進入上海耕耘;這樣的題材更在日本掀起一連串「前進中國」追蹤報導的熱潮。若說這些作品代表了「堪憂的閱讀品味」,恐怕難以服眾!而漫畫在美國造成的MANGA(漫畫的日語發音)瘋狂熱潮,讓DiGiMon(數碼寶貝)、Poke Mon(口袋怪獸)、七龍珠等作品成了美國孩童文化的主流;可見漫畫的流行是種世界性的趨勢,並不僅限於台灣一地。
  說到這裡,讀者或許會感到好奇,既然漫畫擁有如此強大的文化感染力和知識滲透力,為何台灣在這方面卻只能接收日本的文化?黃教授的確也點出了真正值得堪慮的重點:台灣早年堪與日本爭鋒的漫畫家幾乎都已經凋零殆盡。在日本大受好評的鄭問已經淡出港台市場,以台灣本土校園漫畫「Young Guns」聞名的林政德也遷移至大陸,改以「鹿鼎記」為創作主題。而根據網路上的消息,漫壇前輩曾正忠封筆改開玩具槍店,「修羅海」的任正華改走同人誌創作路線。這些眾多的作者因為市場太小、創作受到箝制、社會地位太過低落而中止了漫畫創作。而我們的政府在大談「兩兆雙星計畫」時,卻沒有意識到這些最基本的「內容」產業在台灣早已土崩瓦解。空有再高的數位技術,沒有具感染力的內容也是枉然。究竟是誰,拱手讓出了我們的文化詮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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