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載： | 《幼獅少年》第八十九期（民國七十三年三月）～第九十期（民國七十三年四月）。 後收錄於《當代科幻小說選Ⅱ》（知識系統出版有限公司，民國七十四年二月） |
| 作者： | 馬景賢 |
| 插圖： | 洪義男 |
| 辨識工具： | 誠華ＯＣＲ |
「ㄉ一─ㄉ一──ㄉ一─ㄉ一─……」
西元三〇〇〇年的夏天，一大淸早，全世界上每個人家，都被「ㄉ一─ㄉ一─ㄉ一─」的聲音吵醒了。家用通訊電視自動打開，播出了特大號的字體，發出了震撼全球的大事──
世界未來宇宙學權威，中國最偉大的天文學家張升天失蹤了。
張升天是西元三〇〇〇年代傑出的科學家，在星際旅行、太空農場以及太空移民，他都有極大的貢獻。因此，大家知道這個消息後，都覺得非常驚訝。
國際科學總署立刻組成全球救援會，要盡所有的力量，設法蒐尋張升天的下落。全球密集的超高微波雷達網，在宇宙中追蹤。但是一切都白費了，張升天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突然神祕的升天，消失在廣大的宇宙中。
張升天到那兒去了呢？
在他失蹤前，他一直在硏究「宇宙永無止境論」，希望在宇宙探索上能有新的發現，使人類能到更遠的星球上去居住。為了證明他的理論，他製造了一艘「天外天號」宇宙遊艇。想親自作一次冒險的旅行。但所有的科學家都認為，宇宙無止境的試驗飛行，根本就是有去無回的，爲了作一次毫無安全保障的試驗，損失一位世界級的頂尖科學家，這種代價太大了，因此大家一直阻止他的試驗。
說起來，張升天的「宇宙無止境論」，非常簡單，就中國人常說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話。張升天曾經由地球飛行到另外一個星球；再由另外一個星球飛行到另外一個星球，一直到他不能再往遠飛行了為止。最後他總是失望地說：「還要多遠才能見到天的邊呢！」
一個夏天夜晚，張升天仰望著天空，不時在庭院中邁著方步。他想，人類自稱爲科學動物，征服了很多星球，卻連「天外有天」四個字，都沒有辦法做一個合乎學理的解說，可見宇宙間，一定還有比人更聰明、更有智慧的人，他一定要證明一下這個道理。
過了沒幾天，張升天就不見了。他知道有人會追蹤他，特地利用「無聲隱形學」，不讓人看到、聽到他的「天外天號」宇宙艇，一直飛向永無止境的宇宙世界。
很不幸，張升天的試驗並沒有成功，因為他的宇宙遊艇到了外太空某個無限遠的距離時，突然有一種反作用力，把他的宇宙艇往回彈，根本就不能向前進了。
後來，他的「天外天號」降落在「無嶺山」。那是一個終年埋在高山峻嶺和雲霧中的小山丘，地圖上沒有這個地方，人們也沒法子到達這個地方。他輕輕地由陡悄的高山滑落下來，正好落在無嶺山的土丘上。
「轟隆……轟隆……」
跟著隆隆的聲響，山崩地裂，土丘裂開了一條大溝。張升天的「天外天號」宇宙艇正好掉進溝中，然後土丘又慢慢地合攏起來，像沒有裂開過一樣。
「天外天號」掉進一個八角形的大廳洞中，周圍有好幾百里地大。這時「天外天號」像試驗室中的加速器，不由自主的在廳洞中打轉，速度快得驚人。「天外天號」與外界空氣磨擦生熱，像一塊通紅的火炭，發出「ㄅ一──ㄅ一──ㄆㄚ──ㄅㄚ」的巨響，一條火龍似的在廳洞飛跑。直到張升天實在受不了磨擦所產生的高溫了，「天外天號」才慢慢停下來。
廳洞裏有一個身高不到兩尺，頭大腿粗，滿臉深深的皺紋，卻有一對明亮、很有精神的眼睛的老人。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很像道士的道袍，但背上和胸前，卻有一個閃閃發光的八卦圖形，中間的☯不停的轉動著。八卦上的「⚊」和「⚋」的顏色，有紅有綠，有黑有白，讓人看了眼睛很不舒服。
張升天走下了「天外天號」，跟廳洞中的老人打招呼，老人看著他，並不講話，只是不停的按他胸前的八卦上的「⚊」和「⚋」，像彈琴一樣熟練。張升天想往前邁一步，腳像被吸住了，一動也不能動。過了好一會兒，老人調整好了他的語言器，才說出了跟張升天相同的語言。
在八角形的廳洞中，一問一答，老人像審訊犯人似的。當老人了解張升天的情況後，廳洞中的顏色突然變得很柔和，他說話的聲音也溫和多了。
張升天剛要問老人，老人好像早就知道了，他微笑著說：「我知道你要問我的來歷。」說著拿出一個磁碟，只有一個銅錢大，老人說：「你自己聽聽好了。」
接過小小的磁碟，張升天裝在他隨身小電腦上，小小的一個磁碟，卻整整兩個多小時才聽完。張升天很驚訝地說：「眞想不到，地球上的文明已經毀滅了好幾次了！」
「不只好幾次了。不過我也弄不淸，不管怎麼說，我是比你們早一代的地球人；也就是說，當我們的文明消失後，地球又重新開始，才有現代地球文明，所以我比你早一代了。哈……哈……你就叫我地球老人吧！」
「不過我有點弄不淸，地球上的文明，爲什麼會一代一代消失呢？」
「簡單，還不是人類的自私，任意破壞生態環境，……還有……太多的人口……當然會消失了。」
「可是……可是我還是不明白。」
老人看了看張升天，滿臉的不髙興。接著廳裏的顏色也變得陰沈。因為廳裏顏色的深淺、調和不調和，完全跟著老人的喜怒哀樂在變化。地球老人說：「不明白什麼？」
「爲什麼……爲什麼只剩下您一個人呢？」
「哈……哈……你不相信我是前一代的地球人？」
「不是不相信……」張升天怕觸怒了老人。
「這是我的祕密。」
廳裏的顏色變得非常陰沈、不協調。張升天忙著說：「我是說您……怎麼會留下來的。」
「哎呀！你還不是在問同一個問題嘛！」
「對……對不起！」
「其實……說給你聽聽也沒有關係。」地球老人突然變得和氣起來，廳洞中的顏色也變得很柔和。地球老人指給張升天一個位子，讓他坐下來。
「我是上一代的地球人，這一點也不會錯。也就是說，我們文明消失後，地球才開始了另一個文明。」
「一代有多少年？」
「幼稚！想不到一個有名的宇宙學家，居然會問這麼幼稚的問題。」地球老人繞著張升天轉了一圈，說：「時間，那是你們現代地球人的看法。其實，宇宙間那有什麼時間，一年、兩年、……一百年……一千年……哈……就算是十億年好了，對整個宇宙來說，就像你們說的一分一秒，甚至還不到一分一秒呢！」
地球老人察覺到張升天有點不好意思，立刻把廳裏的顏色變成柔和的淺藍色，好緩和一下的他情緖。然後又說：「今天你們發現的一些古老的遺蹟，那都是我們那一代留下來的一小部分。如果比較一下，你們今天在科學發展上的成就，眞是沒有什麼了不起。」
「好可惜啊！」張升天趁機鬆了一口氣說。
「……至於我留下來，對我來說，我失去了我的家族；但是對整個宇宙來說，我拯救了宇宙中所有的星球，包括地球在內，……」地球老人陷入了回憶中。
「您太偉大了！」
「偉大談不到，一個人跟宇宙比，還能說什麼偉大嗎？」
「那……您留下來到底爲什麼呢？」
「……我們那個時代，也就是地球上前一代的人類，正當最繁盛、最進步的時候，出現了一個有野心的王，他自認最聰明，他要統治宇宙，不能有人比他強，因此，他決心要消滅所有聰明的人，把低能的留下來當他的奴隸，於是那些聰明智慧高的人，紛紛集體逃跑了。」
「逃到那兒去了呢？」
「起初逃到月球和地球附近的星球上去，可是他並不放過他們，於是接著毀滅月球和其他星球上的文明。……後來，那些人只好逃到更遠更遠的星球上去了。」
「那您爲什麼留下來？」
老人沈吟了一會兒，沒有回答張升天的話。這時候，廳洞中的顏色變了，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那個有野心的王呢？」張升天又急著問。
「死了，是被我殺死的！」
「那你不是可以當王了嗎？」
「胡說八道！你想想看，地球上剩下來的人，全都是一些白癡、沒有腦筋的人，我當王有什麼用？」
「那……你爲什麼殺……殺他？」
「我不是吿訴過你了，我不願意看他把整個宇宙中所有的星球毀掉！因為他不僅要消滅地球上聰明的人，他更要消滅所有星球上有智慧的人！」
「好可恨！好可恨！」張升天咬牙切齒地說。他對地球老人產生了無限的敬意，他說：「您怎麼制伏他的？」
地球老人的眼珠子，在眼眶裏轉個不停，顯出極憤怒的樣子，他說：「因為我是他唯一信任的人，我當了他的助手。他駕著宇宙艦，去追殺逃到其他星球上的地球人。我不忍心看到人類死光，便用計把他制伏，最後用死光把他殺死！」
「您眞了不起，如果不是您，恐怕現在的地球人也沒有了。」張升天伸出大拇指，笑著對地球老人說。
「不過要克服他那樣有野心的聰明人，說起來也不容易，如果不是我用八陣圖把他克制住，恐怕沒有什麼方法能抵抗得了他。」
「八陣圖？八陣圖是什麼？」張升天問。
「簡單，只是利用八個八卦圖，組成一個大八卦，就是這個。」老人順手一按電鈕，在牆壁的銀幕上，立刻出現一幅由八個卦組成一個大八卦的圖形。
「這個八卦圖有什麼用呢？」
「當然有，我偸偸用八陣圖，設計了一個迷航器，讓大八卦帶著八個小八卦轉動，把它偸放在他的宇宙艦上，把宇宙艦的方向弄亂，使他找不到正確的方向，讓他永遠在一個固定地航行。這樣其他人才有機會逃走！」
張升天興奮的鼓掌大叫：「太好了！太好了！不過您也失去了族人，……一定會很想念他們。」
地球老人憂傷地說：「天無涯兮地無邊！……不瞞你說，我也是人，只是比你在地球上早一代，我很想念我的族人。」
「不過已經過了那麼久了，他們……還能活著嗎？」
「這樣說來，你的聰明智慧實在有限。你只知道有空間，但是卻又忽略了時間，認爲只有地球上有文明，根本沒有多想一想，在無窮大的宇宙的過去，難道就沒有文明嗎？」，地球老人停了一下又說：「現在你們要到遠一點的地方去，還要用什麼冬眠法，讓人進入休眠狀態，但是也只能到地球附近的星球去。再遠一點可以嗎？」
張升天搖搖頭，很不好意思地說：「我這次就是想要試試，到底能到多遠，看看別的星球上有沒有文明，結果……結果失敗了。」
「你想要試驗什麼？耍證明什麼？」
「我想證明天外是不是有天？其他星球有沒有文明和人類？」
「哈……我問你，你的肚子裏有蛔蟲嗎？」
「有……」張升天有點摸不淸的樣子回答說。
「別人的肚子有蛔蟲嗎？」
「大槪……大槪……有！也許有吧！」
「那我的肚子裏有蛔蟲嗎？」地球老人拍拍肚子說。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就算有蛔蟲吧！」老人笑著：「你肚子裏的蛔蟲，知道我肚子裏面蛔蟲的事嗎？」
張升天搖搖頭，沒有回答。
「好，我肚子裏的蛔蟲，知道你肚子裏蛔蟲的事嗎？」
「當然不知道了。」
「宇宙間的星球多得很，上面有沒有人或生物，就像人肚子裏的蛔蟲，誰也不了解誰，這個道理很簡單，你應該明白吧！」
「確實如此。科學再進步，我們還是有很多解不開的結。」張升天沈思了一下說：「探測宇宙的奧祕可眞不容易呢！」
「我跟你一樣，過去曾經航行到某個無限遠的地方，突然像碰到牆壁一樣，有一股很大的反彈力量，把我的宇宙艦彈了回來。」
「你也要探測天外有沒有天？」
地球老人沈下瞼來說：「不是，那是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我是去找我的族人！」
「現在你怎麼辦呢？」
「我正在利用八陣圖的原理，製造一艘高推動力的八卦宇宙艦，看看能不能衝破強大的宇宙彈力，我相信，如果能衝過去，一定是另外一種宇宙現象，會有更多新的發現，也許會找到我的族人。」
地球老人說完了，帶著張升天穿過一條幾千呎長的眞空旋轉隧道，到了一個更大的廣場，有一艘八角形正在製造的宇宙艦。形狀就像八陣圖，一切工作都由小的機器操作。有三層樓高，圓圓大大的像個大飛機場。機器人正在叮叮噹噹的裝修中。
「哇！這麼大！」張升天驚奇地喊叫著。
「整個宇宙艦雖然大，但裝人的空間很小，大部分是推動器，我希望能突破反彈的阻力。」
「地球老人，……您……您……能不能讓我做您的助手？」張升天近乎哀求的說。
老人點點頭，不過他很嚴肅地說：「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您說，您說……我一定答應！」
「失敗了不能怪我！」
「當然不會，這種工作本來就是百分之百會失敗的事呀！」
「好！」地球老人握著張升天的手說：「我們一言爲定！」
地球老人帶著張升天，穿過一道很長的隧道。隧道是圓桶形的，而且不停的轉動，人不必走，它會自動把人吸進去。張升天到了隧道口，耍登上八卦號宇宙航艦的時候，卻被一層隱形門給攔住了。
地球老人回頭正要跟他說話，看到張升天被關在隱形門的外邊，笑著說：
「眞是老糊塗，忘了還有隱形門擋住你呢。」
「我怎麼進來？」
「這邊來。」
地球老人走出來，帶張升天到一間空屋子去，門口掛了一塊「變形室」的牌子。室內空空蕩蕩，一點陳設也沒有，地球老人走出去，把門緊緊關上。這時，屋子裏的壓力忽小忽大，燈光一明一暗，燈光的顏色也跟著壓力變化大小而不同。後來，就像有無數隻的手，捏著張升天的身體，把他每一塊肉和骨骼都捏得很痛。
半個時辰過去了。燈亮了。張升天的眼前出現一面大鏡子。
「哇！」
張升天看到鏡子裏的人，不禁叫了一聲。因為鏡子裏的人，長得跟地球老人一模一樣，只是個子矮了一點，臉上的皺紋沒有那麼深。張升天起初以為是地球老人進來了，他說：
「哎呀，眞受不了，我的骨頭都給捏碎了。」
可是沒有反應。他用手摸摸鏡子，回頭看看，屋子裏沒有人，原來那是他的影子。他不由得喊著：
「我……我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啦？」
地球老人走進來，對他笑著說：
「你不變形，是上不了八卦號宇宙航艦的。」
張升天看看自己醜八怪的樣子，又看看地球老人，顯得很不自在，眞是哭笑不得。但是為了要上八卦宇宙航艦，也顧不了好看不好看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你一定先要變形，才能適應將來更遠的飛行。」
地球老人帶著張升天登上八卦宇宙航艦。他們先到主控制室。老人按了一下開關，在銀幕上，出現了一座三丈多高，形狀像八卦樣子的航艦。
「中間的大八卦，就是我們現在地方，這是主控制室。是八卦號宇宙航艦最重要的地方。」
接著放映了一小段的影片，介紹主控室的內部情形，從影片中參觀了「π介子硏究室」、「宇宙語言室」、「靈船硏究室」、「變形室」、「培養室」、「靈媒室」。最後他們到了一間大書房。
這時銀幕上，在大的八卦四周，出現了八個小的八卦圖形，繞著大八卦不停地轉，並發出呼呼的風聲。地球老人說：
「這八個小的八卦艦，可以跟中間的八卦合在一起，也可以分開獨自飛行，但是要受主控制艦的管制。」
張升天沒有說話，一直聽著老人的解說。這樣稀奇古怪的宇宙航艦還是第一次看到，心裏雖然有很多的問題，卻又無從問起。最後他再也忍不住了，說：
「那八個小的八卦宇宙艦有什麼用？」
「哦，它們是主動力艦，是主要的飛行動力，整個艦的飛行就靠它們了。」
「這也就是您的八陣圖的原理？」
「對了。整個艦看起來很簡單，一個大八卦繞著八個小八卦，但是內部就不是三言兩語說得完的了。」
「您怎麼想出來的？」
「我不是展你提過製造『迷航器』的事嗎？」
「有。」
「理由很簡單，當八個動力艦發動時，順著同一個方向轉，就會產生極大的力量，推動航艦飛行，但是當八個動力艦的方向亂了，有的順時針轉，有的逆時針轉，所產生的力量互相抵消，只好在同一個地點打轉，不能向前進了。」
「嗯！想得好妙，如果不是您發明迷航器，制伏了那個野心的地球統治者……」
「那宇宙早就變了樣子了。」
張升天似乎還有好多不明白的事，一時也說不上來。地球老人看他不吭聲，便說：
「你是在想推動宇宙艦的動力問題？」
「是呀！這麼大的東西，要在宇宙中飛行，沒有足够的動力是不行的。」
「陰陽兩極你懂吧？」
「懂。有陰就有陽，有陽就有陰。」
「整個宇宙也是如此。我就是用這個道理，每個八卦艦上，什麼也沒有，完全是用特製的超薄形金屬片，一陰一陽，交錯的疊在一起，只要一按鈕，就會產生陰電陽電，然後轉動，便產生動力。八個小的航艦，一個產生陰電，另外一個就產生陽電，這樣一個推動一個，再加速後可以產生更大的推力。」
西元三千年的時候，人類的科學已經發展到頂尖兒了，可是當張升天聽了地球老人的話，雖然也了解一些其中的道理，但是仍然有些糊塗，有些問題也不知道該如何問才好。
在大書房中，張升天忍不住又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出航？」
地球老人拿了幾本書給他看。有「超微中子學」、「靈媒學」、「宇宙語言學」，每一本都是幾百頁。地球老人說：
「出航前先看看這些。」
張升天看到這些又重又厚的書，不覺涼了一半。他想，要看完這些書那得多久呀。
地球老人看他一副苦瓜臉的樣子，就知道他等不及了。
「慢慢看。我們可以馬上出航。」
張升天聽說馬上可以出航，心都快跳出來了。
地球老人走近主控制室，下命令給所有的機械人，八卦號宇宙航艦準備升空。
當倒數計時完了，艦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只有在銀幕上，出現一閃一閃變動的圖形和訊號。
「是不是發生故障了？」張升天問。
「故障？」地球老人張大眼睛說。
「是呀。爲什麼……我們的艦不動呀？」
地球若人注視著銀幕說：「這不是好好的嗎？我們現在已經到了幾萬里的高空了。」
張升天一聽，嚇都嚇呆了。怎麼可能呢？他在八卦號上，平平穩穩，連一點震動的感覺都沒有。
這時，主控制室裏的大銀幕，出現了外太空的景色，張升天看了都很熟悉；但是又過了一些時候，銀幕上外太空的景色，就都是他從來沒有看見過的。
「我們現在已經離開了太陽系。」地球老人說。
張升天聽了，覺得很興奮，但是沒敢搭腔。
這時銀幕上的外太空突然熱鬧起來，成羣的飛碟，繞著八卦號宇宙航艦轉。
「危險！危險！」
張升天怕他們碰上飛碟，嘴裏一直喊著「危險」。
「沒關係，他們跟我們鬧著玩兒。」地球老人很輕鬆地說。「他們跟我們打聽消息。」
「打聽消息？」
「是呀。」地球老人立刻沈下臉來，說：「這些都是可憐的宇宙孤兒。」
「他們怎麼會是孤兒呢？」
「我不是介紹你一本靈船學嗎？」
「我正要看。」張升天滿臉疑惑地又問：「他們怎麼全是孤兒呢？」
「他們不是飛碟，應該叫靈船。上面有很多是前幾代的地球人、月球人或是其他星球上的人，他們過去遭到其他星球的侵襲，所以就坐著靈船逃了。……於是就像孤兒一樣，到處尋找他們的親人，就像我一樣，還是不停的尋找自己的祖先呢。」
「孤兒……？」
張升天聽了半天，對於地球老人的話似乎還不太懂。
「還搞不淸？」
張升天看了地球老人一眼。
「就拿地球和月球來說，甚至太陽系中所有的星球來說，過去都是跟地球一樣的，但是幾次星際大戰下來，所有的生物都死光了，有的生物坐靈船跑出了太陽系，甚至到了更遠的地方。」
「您是說繞著八卦號宇宙航艦的飛碟，不，靈船，都是過去各星球上的人類？」
「對了。他們都是毫無目的的飛行，希望找到他們的同族人。」
八卦號宇宙航艦的燈光突然暗了一下，接著就往下墜。
「糟糕了。」地球老人驚慌地說。
「怎麼了？」
「這羣調皮的東西，可能碰到艦上面的東西了。」
張升天還沒有來得及再問，八卦號宇宙航艦，已經落在一個不知名的星球上。才一著陸，還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時間，龐大的八卦號宇宙航艦，就密密麻麻的爬滿了黑鴉鴉的蟑螂，把整個航艦埋了起來。
「怎麼這麼多蟑螂？」
「你忘了，蟑螂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生物。」
「難道其他的星球上也有蟑螂？」
「地球上有人、有生物，其他的星球上就沒有了嗎？」
地球老人反問了張升天一句，嘴裏不停的咒駡那些靈船。
「搗蛋鬼……」
「我們要下去嗎？」
「不行，下去馬上死掉。」
「能不能用死光？」
「沒用。我們要趕緊想辦法。」
地球老人急忙走進「培育室」。張升天也不敢問，只好跟在後面走進去。
培育室裏有很多的透明培育箱，裏面養著不用的小動物、昆蟲……，有個箱子裏全是蟑螂。
地球老人按了按開關，在箱子裏的蟑螂本來很安靜的，這時突然騷動起來，又飛又跳。蟑螂的體型也漸漸變大，加速產卵又變成蟑螂。於是蟑螂由少變多，由小變大，每一隻都比外面的蟑螂大幾倍。
有一根粗粗的管子接在培育箱上，成羣的大蟑螂快速的飛了出來，立刻跟艦外的蟑螂展開「蟑螂大戰」。經過相當長的時間，小蟑螂被大蟑螂消滅了，地球老人一開開關，飛出去的大蟑螂，又被大管子吸回了培育箱，每隻大蟑螂都變得像針尖一樣小。
正要繼續啓航，可是八卦號宇宙航艦動不了，通訊設備也壞了。
「糟糕！」
「壞了嗎？」張升天問。
「主動力艦不轉了。」
地球老人又跑進靈媒室，靜坐後發超靈感的心電感應，發出求救的訊號。
不久，遠遠飛來一個怪物，樣子像個「凹」字形狀的飛行物。
「你看！」
「啊，來了，救護艇來了。」地球老人高興地說。
「那裏來的？」
「是我用超靈感求救找來的。」
「凹」字形的救護艇漸漸降落下來，從上面走下來一個機械人，將八卦宇宙航艦上堆積的死蟑螂淸理掉，然後發出訊號後，又飛向遠方。
八卦宇宙航艦終於恢復正常，地球老人鬆了一口氣，繼續他們的航行。
在航行中，張升天看到儀錶上有「太陽系８號」的字樣。一直不懂是什麼意思。倒是地球老人看出了他的心意。他說：
「有問題嗎？」
張升天笑著說：「太陽系８號是什麼意思？」
當他說話時，「８」又變成了「９」。
「這是吿訴我們，已經飛過了八個，不，現在已經飛過了九個太陽系了。」
「九個太陽系？」張升天眞是不敢相信。
這時八卦號宇宙航艦速度又加快了。有時像撞到東西一樣，整個航艦都會發出震動。張升天覺得很不安。
「沒關係，你看。」
地球老人指著儀錶，八個主力動艦上的轉動方向，每當艦上震動一次，所有轉動的方向，就立刻改變一次。
「這是怎麼回事？」
「太陽系有陰性也有陽性。太陽系運行的方向是順時針運行，我們的主力艦就要順時針轉，遇到逆時針轉的太陽系，我們就要改變逆時針轉，不然的話，整個八卦號宇宙航艦就會受到阻力，立刻就會爆掉。」
「太陽系也有陰陽，我倒是第一次聽到。」
「本來嘛，你想想看，宇宙中的一切不都是有陰就有陽？」
這時八卦號宇宙航艦的速度更快了，顚震的次數也多了，像坐汽車在高低不平的馬路上行駛一樣。每跳動一次，儀錶上「太陽系」底下的阿拉伯數字就跳一下。
很快的，已經到了「太陽系一〇〇號」了。
張升天不敢再看那跳動的數字，因為他不敢相信，一個太陽系就够大的了，一百個太陽系，那該有多大呢，那已經不是他所能想像到的事了。「我們還要航行多久？」
「你想回去了？」地球老人瞧了他一眼說。
「沒有，我……我只是想知道宇宙到底有多大？」
「宇宙的大小永遠是個謎，你想想看：什麼是大？什麼是小呢？」
地球老人把「大」和「小」兩個字念的聲音特別大。
張升天聽了悶不吭聲，眼睛一直盯住儀錶上那跳動的數字：
「太陽系一〇〇號」……「太陽系二〇〇號」……
他嘴裏一直不停的念著：
「什麼是大？……什麼是小？」
就這樣，八卦號宇宙航艦一直往無窮盡的外太空飛去，像其他的靈船一樣，像一個宇宙孤兒，永遠在無窮大的宇宙中飄盪、飛行，永無止境的飛行。